人物·风情掠影之一
——拜访华三川
华三川老师居住在上海市中心一座老式的三层小洋楼中,这儿闹中取静,不太大的小院中几株树木将其点缀得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结老居住其间的三层,层面中的一间为他的画室。他的画室中,堆放着资料,铺挂着一些新作。除外,便家亲制的茶壶,各具特色的印章及各年代出产的印泥,据华老说,共中有的印泥的存放年代和其子女的年龄一般,这也是华老作画年代的一个佐证吧!
我和华老是初次见面,超始由于陌生,不免有些客套、俗礼。但他的代表作——连环画《白毛女》是我学生时代特别钟爱的小人书之一,借此我向华老谈了我的感受,随着话题的展开,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渐入佳境。提起《白毛女》,华老感慨万端,尽管如今他已75年高龄,但记忆颇为清晰。他立即告诉我们这是他36岁时的作品,创作过程历时二年。
据他回忆,接受创作任务后,他曾画了十几幅,总觉得不满意,被自己否定了。为了将此部作品创作好,他向上海人美社领导提出去实地体验生活。这也反映了他对待创作工作的认真态度吧!
经领导同意后,他去了河北西柏坡附近的一个名为北沿的村落,在那儿生活了一个多月。
当时正值1962年那场自然灾害期间,我们这一代人(现今50-60岁)对那段岁月的记忆是一种刻骨铭心。当时城市居民的口粮都是严格定量,大米、白面、肉食类是一种奢侈,大多时成为美梦,农村的生活更可想而知了。
华老告诉我们,在下生活时,他因营养不已得了肝肿大,但为了更好地完成这部作品,还是带病去了。当时那里的食物主要是苞谷带稗脐磨碎做的窝窝头,干干的,苞谷面颗粒很大,很难下咽。菜是晒干的白莱皮、萝卜干放清水里加盐煮,一般没有油炒。难得见点油花,竟然是用木棍拴上一小块肥洋肉,在锅里“洗几下澡”就拉上去了。“羊肉汤的味道说实在的,对我这个上海人是一项大的考验。”华老至今还忘不了那段年月。
随实在时间的推移,他和当地的老乡成了好朋友,收集了很多素材,画了很多关于人物、环境等方面的速写,正是这段生活,使我们能见着华老这部精彩的作品。
不知不觉,我们聊天时间超过了计划中的20分钟、华老谈兴正浓。平侠友较了解华老的习惯,他在啤酒、香烟陪伴下,在可谈心的朋友面前,会无拘无束,敞开心扉。不一会果然华老提议喝啤酒,我尽管烟酒不沾,但在此气氛中欣然呼应,手中的烟、酒并没沾然多少,却令我产生了一种采写华老的激情和冲动……
华老自小家境贫寒,无钱求学。父亲告诉了他一条真理“自己有本事,可以靠它活一生一世。”华老将此言当成座右铭鞭策了自己的一生。华老从15岁开始学徒画画,最早是在剧院里画布景,生活艰苦。老板倒还管吃、管住,但食住的条件很差,也没工钱。15岁的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期,由于吃不饱,只好饿着肚子跑回家找妈妈,妈妈给的零钱,他除去买一些最便宜的充饥的面食之外,全部花在购买画具上了。如此几年下来,天资聪慧的他无师自通地画得象模象样了,并开始临摹一些名家的画及书刊中的插图,常画到兴浓时,彻夜不眠。以至师傅开始怕他,常借故为难他,怕他日后抢了自己的饭碗。
父亲谆朴的教诲确实影响了他的一生。他自21岁独立独立作画至今已50多年,从连环画到国画,每一幅作品均给人感觉到非常认真、一丝不苟。在连环画方面,他是一位高产画家,共创作连环画100多部(据华老回忆,应该是170多部,在此,望有兴趣的朋友可帮助考证),许多作品现已成为我国高等美术院校的教材及学生临摹的范本。
我喜欢华老的连环画,也喜欢华老的工笔重彩仕女图;喜欢他笔下那形态优雅,脉脉含情的仕女、及衣饰图案、花草树木的红致。在我们的请求下,他当即在我和平侠友面前,举笔细细的勾线、染色,我们又领略了华老师画时旁若无人的另一番景致。
华老的夫人是位典型的贤妻良母,南方女子的柔顺在她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当华老与我们天马横空的聊天时,她在一旁端茶递水,从不打搅。直至华老作画时,她才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告诉我们:华老退休后,每天都勤奋作画,长年乐此不彼。每天的作画时间10-14小时是常事,直至近年身体状况的不适,才减少了作画的时间。说话间,她的语气兖满着对华老的深情和关爱。乘着话兴正浓,平侠友在一旁问了华老一个长久以来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即当年《红灯记》为何没创作下去?华老并未对此反感,他点着一支烟,慢慢地向我们道来:当年出版社领导经讨论加汇报上级审批,确实是将此创作任务交给了他,然一场意外将此段历史改写了……
那是一次茶余饭后的朋友聚会聊天,当提到“旗手”江青时,华老心直口快,顺口说了句“……江青很会做戏……”。这在那段“非常岁月”可是一种不敬不逆的反叛言行了。
由此,他被打成了“反革命”,随之便是下放……据华老说,当年如果不是沾着出身好,可能连命都丢了。自然此番创作也就此作罢了。平侠友在一旁又问:“你的那位朋友现在何处,对当年的这种汇报如今会怎样相?”据我的了解,平侠友的家庭也曾受“文革”的打击,这种提问我丝毫不感意外。华老喝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说:“这些都已成为历史了,我们当年是好朋友,当年的情况有时很难解释,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是啊,面对那无可奈何的过去,身临其境的人所能释怀的做法便是理解与宽容,这点华老做到了,这样人也许能活得洒脱和轻松多了。
也许是为了冲淡这段令人不快的回忆,华老开始模仿当年“旗手”的经典动作及讲话,尽管他年迈且腿脚不便,但这段表演却惟妙惟肖,一番表演,顿使原先郁闷的空气荡然无存,逗得我们捧腹大笑,大家又轻松起来。
当年对华老执行“决定”的时间很迅速,以至留在出版社创作室的《红灯记》原稿,他那未能有时间或是保存。多年后,这些原稿几经周折,辗转从新加坡、香港又回到大陆。1997年底,当大可堂文化公司的董事长张奇明听说了此事,便毫不犹豫地将画稿购回,请华老确认并签名铃印作为珍藏,由此他和奇明友成为忘年之交。几年的交往,华老家渐对这位小同乡(华三川和张奇明同为浙江宁波籍人)有了深深了了解,对奇明友为振兴连环画事业所做的努力非常赞赏,并为能有这样的一位小同乡而深感自豪。
华老的生活很简单:欢喜吃家乡菜,如:小香肠、小黄鱼烧咸莱、霉干莱烧肉等。除此之外,便是烟和碑酒及绘画。
华老见我们老是看着他不停的抽烟、喝啤酒,似乎不敢劝,便笑着说:“我一生不会跳舞,不会玩牌、玩麻将,烟和啤酒是我的爱好。有人说我是烟鬼、酒鬼,其实这只是我的爱好,也算是我的朋友吧,朋友既然交上了,我一般不愿放弃。”
就这样,我们聊着、聊着,二个多小时过去了,平侠友示意我该告辞了,别累着了华老,我还似乎方兴未艾。
告辞时,我对华老说我想将这难忘的相聚写成短文刊于《连环画之友》上,希望他不会介意。华老欣然同意了。
离开华老的家时,大上海已是灯火阑珊了。
第二天,奇明友做东,我们商议着吃何种风味,我的提议使大家摸不着头脑:“就吃华老爱吃的那些菜吧。”平侠友在一旁做了解释,大家才明白。那天我品尝了一番华老推荐的“小菜”,果然别有风味,且好吃又实惠,各位朋友如来江浙,别忘了尝一尝华老推荐的这些江浙名莱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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