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长绿
悼念农民画家郭同江
电话中传来了郭同江兄逝世的消息,一阵惊愕,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记得2001年9月中旬的一天,他应广东省连环画艺术爱好者联谊会邀请,一大早就从东莞来到广州,出席由该会组织的第三季全省连环画交流大会,那天我因身体不适在家,未曾赴会。同江兄得知情况后,刚用完午餐,就心急火燎地来到舍下探我,令我既感动又兴奋。多年没见面了,同江兄苍老了许多,故友相逢,叙不尽的昔日情谊,道不完的对艺术的抱负。我告诉他:近几年我专心致志编自己的图文选集,不日即可竣工付梓。他对我说:他将到广州举办自己的画展,并且准备再出版一本画集。双方谈得十分投契,不觉已过了下午4时。真是“酒逢知已千怀少”。我诚意留他在舍下过一宿,第二天到茶楼饮早茶时再叙。同江兄怕打扰我,便推辞执意要回东莞。想不到,我与同江兄就此成了永远的诀别!今天,“良友远别离,各在天一方”了,怎么令我悲伤!
郭同江是一位地道的农民画家,他纯朴厚实,对人和善友爱。自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我了他,到如今已有半个世纪了。那时候,我在广东人民出版社任美术编辑,因要出版他的第一本短篇连环画集《七婶与全婶婆》和后来由他自编自绘的长篇连环画《渔女春秋》,一直和他保持紧密联系,直到1958年11月,广东省文化局派我同中国美术家协会广东分会负责人黄笃维和广东省群众艺术馆美术组组长、美术评论家周佐愚以及被称为“农民画家”的郭同江,作为广东美术界的代表,一同乘火车赴北京,出席全国美术工作会议。在近十天的日子里,我与同江兄朝夕相处,共住一室。休会之日,我们又一起逛长安大街,一同在开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全影留念。那时候,我与同江兄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双方对祖国未来的美术事业充满着美好的憧憬,因而更加深了我们之间的情谊。特别令我敬佩的是:同江兄生长在旧社会的东莞农村,备受磨难。新中国成立后,他毅然拿起笔杆画连环画,描绘周边的人和事,并大胆地向报刊社投稿。他最初不懂得连环画要经过制版缩少印刷的原理,将连环画画成像火柴盒一般大,经报刊编辑的悉心辅导,逐步掌握了能够在生活中搜寻创作素材,锻炼提高了造型能力的技能,从而自编自绘出一套套淳厚朴实、乡土气息浓郁的连环画作品来。在北京的数日里,同江兄大出风头,他作为一个“农民画家”,居然踏上了中央美术学院的讲坛,面对许多大家、教授,颇有见地地总结出人的喜、怒哀、乐的“三部曲”,即:“人在高兴的时候,原来身子笨重的人都会变得轻快很沉重;人在遭到不幸十分悲痛的时候,就身不由已,好像身子已不属于他似的了……”这一番话,令坐前面第一排的著名画家叶浅予不由得大声叫“好!”,我想,只有对生活、对周围的人观察达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只有生活、对周围失观察达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才会说出这样有深切体会的话来的。这令我对同江兄也刮目相看了。因此,我打内心敬佩他。同江兄比我年长几岁,我视他如兄长,而同江兄对我亦非常尊重。几十年来,我每次因公差去东莞,必去拜望他。而他每次来广州,也必来找我,或电话造方。大概是老实人的谦逊厚道,同江兄在广东文学艺术界广结人缘,记忆中他曾先后在广州文德路的美协画廊、广州美术学院岭南画派纪念馆和广州人民北路广东美协展览厅三次举办过个人画展。每一次画展开幕之日,展厅内外总是人头涌动,参观、捧场者甚众。其中的一次在广州文德路美协画廊展出时,广东美术界的名人、大师如:关山月、黎雄才、胡一川、黄笃维、蔡迪支、杨之光、林墉,包括文学大家陈残云等等几乎都到场庆贺。我用一部“傻瓜相机”,摄下了他们的身影,这凸显了广东画坛、文坛巨匠们对这位新中国培养出来的新一代农民画家的高度重视。
说来老实人对艺术的执着也表现出一股“老实劲”,在创作连环画的时日里,他孜孜以求,对周边的事物作深入的观察,从而创作出像《渔女春秋》这样一部长篇连环画。这是一部极富传奇色彩,表现广东渔村新旧社会变化、妇女翻身得解放的连环画,1963年先后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和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并且多次再版,影响很大。后来,他又用较多的时间去创作中国画,在人手和山水画方面,他都力求做到形式美和内容美的统一,为群众喜闻乐见。一本《郭同江画选》充分表现了郭同江在广阔的艺术天地里的勤奋追求与聪颖才智。
“芳草不长绿,故人难重逢”。同江兄虽已溘然离去,但是,他的音容宛在,他留存世间的大量作品仍在广泛传播,他高尚朴实的品质将永远印刻在人们的脑际之中……
文:洪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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