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 艰辛的历程
——忆《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年》连环画创作
在党庆80周年之际,上海大可堂文化有限公司与中国致公出版社合作,将我们三十年前编创的《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年》连环画作为收藏本重新编印出版,堪称连环画艺坛又一盛举。这两部书稿的创作凝聚了以顾炳鑫同志为首的我们这一创作集体的心血。它是文革这一特殊年代的产物。回想这段编创经历,可说是饱经忧患沦桑,历经苦寒磨难,而今创作组的五位画家已有四位作古,他们当年在逆境和厄运中拼搏,不断地探索,终于描绘出伟大列宁的形象,此情此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特记此文,以怀念已故的顾炳鑫等著名画家。
记得是1969年,一个风雨如晦的冬日。
在“四人帮”的肆虐下,上海人美社的编创行政干部除少数留社外,其余的都到奉贤上海新闻出版“五·七”干校劳动。百把个干部分乘数辆大卡车来到奉贤柘林,因为尖刀连还在杭州湾海边砍伐芦苇、搭建芦棚,一时无法入住,我们人美一连战士只能暂住在柘林一个村庄,一边斗批改,一边搞出版革命,并抽调部分同志搞连环画创作。
那时顾炳鑫、韩和平、罗盘、何进、杨秉良和我被连部抽调参加了《列宁在十月》创作组。由我编文,顾炳鑫等五位画家作画,当时能参加创作组对我们来说真是莫大的荣幸。自从“文革”以来,顾炳鑫、韩和平等同志尽经磨难,刚刚获得“解放”,他们已几年未画、笔墨生疏,大家原以为此生再难握画笔了,不想如今有了转机,虽然在农村,但大家都十分珍惜这次创作机会。我特地找来电影文学剧本和分镜头剧本,揣摸着形势,小心翼翼地编好了脚本。初稿完成后,由工宣队、军宣队审稿,逐条讨论脚本,工宣队先定了调,对我们进行阶级教育,要以阶级斗争为纲来编绘这部作品,要防黑线回潮。在重重压力下,我们开始了创作。
顾炳鑫同志是我们创作集体的主心骨,大家都很推重他的名望和创作才华。分工时,主要人们列宁形象的塑造工作落到了他的身上。由于在农村交通不便,创作条件差,所以大家一齐出动查找所有能找到的资料。老顾和小韩、罗盘等还作了具体分工,凡列宁、斯大林、捷尔任斯基等主要人们,均由顾炳鑫同志绘制,小韩和罗盘则绘其它人们,何进、杨秉良同志绘配景。
创作组搬入五·七干校后,住在一个芦席棚里,睡的是双层铺。我们拖来两张大方桌,大家围桌而画。当时连部规定,半天劳动,半天搞运动。最忧心的莫过于参加批斗会了,因为批所谓黑线、黑画,人人都要触灵魂,还要被陪斗,搞自我批判。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转入创作时,已是深夜了,我们只好按亮昏黄的灯光,进首创作。几位画家中数老顾年龄最大,虽然他当年还不满五十,但已戴起老光眼镜,当时看着他在灯下一笔一划的勾勒,为如何突出列宁的风貌和形象细细琢磨,我感受到的只是一个字眼“竭尽心力”。他对我说:“真是岁月不饶人,变得老眼昏花了。你瞧,”他指着《列宁在十月》第106图对我说,“这一幅画的是列宁参加一次苏维埃会议,坐在主席台上的有斯大林、捷尔任斯基、斯维尔德洛夫、乌里茨基,每人的头部只有黄豆般大,都要画得像,倒真吃力!”
我拿过一看,真是奇妙,就这么细小的一排主席台群像,在老顾笔下,个个显得如此逼真,惟妙惟肖,神采奕奕,真令人折服!
回想这部书稿的整个创作过程,我们这个创作群体真是众人一条心。大家在老顾的身教言传下,努力创作,各献绝技,根本不在乎主次之分。有的同志在运动中挨批了,受屈了,只能在谈心中寻求理解的安慰,或是挤挤眼,相泯一笑。最令我难忘的是,凡每次工宣队、军宣队批语我们创作集体某个同志或某种倾向时,老顾为保护同志总是站出来说:“这不能怪他,责任在我。”
作品编绘完成,没想到送到总社出版革命领导小组时,却又挨了一顿批。工宣队向我们传达说:“列宁的话和毛主席的话一样是最高指示,你们查对过没有,列宁当时讲过这些话没有?”真是老天!《列宁在十月》是根据电影剧本改编的,有很多对话是文学语言这叫我们从何处查找实据?无奈之中,我们只好白菜来一大摞列宁著作,从《列宁全集》中找依据,幸好在《列宁全集》中找到一些语句,标上黑体加上去,至于那些实在无法找到的,统改为叙述语体,好不容易送市革会审查通过,才得以出版。细心的读者读此脚本,便可发现许多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留下的印痕。
《列宁在十月》初版发行了三百万册,当时轰动一时,因为那时全国仅八个样板戏,几乎没有其它文艺品种的书籍,为此电影界、出版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都来向我们了解出版此书背景,为此我们创作组还写了份小结以作应付。
由于《列宁在十月》的创作成功,全国的影响甚大。接着连里又布置我们原班人马进行《列宁在一九一八年》的创作工作。那时林彪妄图篡党夺权事发,军宣队撤了。创作组的压力小了些,我们创作组研究了《列宁在十月》创作中的得失,认为《列宁在一九一八年》电影剧本是塑造列宁形象的艺术创作,艺术创作允许虚构和再创作,顾炳鑫同志对我说:“出版革命小组某些同志提出的那些要求违背了艺术再创作原则,列宁有许多生活语言、艺术语言哪能从《列宁全集》中查得到?你只管放开手,按我们连环画艺术创作规律来改编加工,有什么事我自会担待。”听了老顾一番暖人心语的话,我非常感动,我便按照自己的创作方法去改编。此稿较《列宁在十月》创作更为顺利,时逢老编辑甘礼乐从干校调回社里工作,并由他担任此稿的责任编辑,他也支持我和老顾的想法,此书终以我们的心愿顺利地编绘出版。
悠悠岁月,往事如烟。如今我们这个创作集体中,顾炳鑫、罗盘、何进、杨秉良都已病故,但他们的艺品和人品却永远留存在我们心中。这两部作品能得以珍藏版面世,也可告尉于他们的在天之灵吧。
文:庄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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