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
上海美术家协会成立50周年了,我最早参加的是上海美术工作者协会,虽在美术家协会之前,但我是在她成立几年之后才被吸收的,迟了几年,不过也可算是老会员了。
美术家协会是会员的家,她管的事真是多,组织会员下生活,组织会员创作,组织会员支援外单位的工作。在1966年之前,美协归宣传部管,虽说她不能做到一呼百应,但是只要属于美术活动范围里的事,由她出面牵头,基本上能一喊就应。
1957年渔汛期,协会组织到舟山渔场体验生活,点名叫谁就是谁,所在单位没有二话,一去就是个把月。车船住宿,出差补贴全由各自所在单位负担。1979年全国美协组织赴敦煌学习参观,点名要我和戴敦邦、华三川参加。我是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人,敦邦是中福会的人,三川是少儿社的人,上海美协一声令下,单位放人,我们放下手里的工作,背起画画工具就出发。当时的协会就是有这么点力量。
1955年临近春节,全国总工会劳动保护部要办展览,通过上海美协要人。协会指定赵宏本、华三川、罗兴和我去支持。老赵是领导,其余三个都是忙人,被点中了都不会有半句还价,谁若有半点哼哈,就是态度问题。被借调的单位,恐怕也不大敢推托。1963年,我和刘旦宅被借到北京参加纪念曹雪芹诞辰200周年展览会的绘画工作,也是通过上海美协的。这两次上京,一去就是半年多,我们这几个,在本单位都是“一等劳动力”,有半年不生产,是多大损失,但在当时,似乎属合理合法的常事。
在上世纪60年代,美协要组织人物画展,人美社是上海画人物的最大阵营。美协一声号召,社里积极响应,当即指定人员,下达任务要求,由社领导专人负责,给时间,给一切创作上所需的条件,只要完成好任务。我在这一工作中由于指导思想错了,也由于手里功夫不到家,画出来的东西还不及平时的水平。因为这次创作失败的教训太深刻,却从另一面得到有益的收获。
上面说的这些事,最近的也离今25年了,三五十年前的时世与今大不相同,再要拿过去的与当今的作比较,这样的想法说法,实是背时。不过,一个机构的作用,或是或非,不同的事,不同的时,都可作不同的评价,但总有可取之处,值得怀念和说说的。偶尔听到有种说法:最好没有人管。这话说得不太明白。我认为真的没有人管了,恐怕也不大好。问题在于管得是否对路。一旦落入没有人管,没有人理睬,没有地方可依靠的境地,就不只是孤独,甚至还会产生不安全感。
人老了,难免会说些背时的老话,上面说的就是。
文:贺友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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