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谈连环画的人物处理
连环画并不是一个画种,因为任何画都可以为连环画服务。在任何画种中,对人物造型的根本要求是一致的,但是一移植到连环画中来,就产生了特殊性。
连环画的题材绝大部分是根据文学作品改编的,出场的人物多,个性各不相同;作品中的人物常随着情节的发展而发展着。连环画作者必须有明确的立场和爱憎态度,分析作品中的人物和情节,塑造人物形象。所谓明确的立场观点,并不是在人物形象上概念化地贴上好人或坏人的标签,而是以此作为基本态度,全面地去对待一个人物。就连环画的特点来说,它是以连续的故事情节来表现人物的。正面人物由于受到生活上的打击,情绪可能受到影响,连环画的若干篇幅,就要描写他们的消极一面。这里就牵涉到以什么态度、手法去批判他们的问题。就造型来说,好人终究是好人,即使批判他们,也要使读者从外形特征中体察到这是好人的思想、性格中的缺点。缺点再多,也决不能成为丑化的人物。不过,从连环画的要求来看,,人物造型的深度如何,还要从他们进入情节后的一连串的活动中来加以体验,所以在处理人物时,既要表现这一人物在一定环境下的一定反应,又要表现这一人物发展的必然趋势,同时还应通过其他人物及环境的描写,尽情地加以歌颂或者无情地加以揭露。
在中国古典小说中,经常看到以鼻直口方,浓眉大眼,獐头鼠目等面型特征,来勾画人物的内在性格。连环画由于出场人物众多,在造型(面型)上应该吸取这种明显强烈的处理手法,但是造型艺术比起文学作品来,要求更形象,更具体,所以在面型上除了应该区别张三、李四外,还要求整个体形与面型所表现的人物性格成为一体。一座雕塑,如果只有深刻、结实的头部,忽略体态的刻划,就不能成为一座好的塑像。人物造型还应该从自然界的物体中吸取其状貌精神,借拟模仿,使之更丰富有力。例如,一个人坚强高洁,常常比之为具有松树性格;一个人威武有力,则比之为状如铁塔。所以,体态外形对表达一个人物的身份、感情,是非常重要的。
造型在连环画创作中,是工作的第一步(暂不提研究原作和深入生活),能否画好一本书,这一步是极为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当这些人物进入情节后,应该抓住人物的特征,不让这特征因动作变化而消失。
连环画的情节是通过作品中的人物动作(活动)来表达,不同人物的动作是不同人物对客观事物的反映。所以,各种各样的动作不能象符号那样地分门别类,而是要求细腻深刻和个性。譬如几个人讲话,首先要表达各人对讲话内容所抱的态度,具体地刻划出不同的动作表情。即使是几个人同时在嘻笑或愤怒,也会因身份修养的不同而所区别。在人物动态上,除了使读者能明显地区别不同人物的身份个性外,还要求能明了动作的具体内容,表达内在感情。这就不仅限于口眼表情、动作手势,而是整个身躯的动向。凡是不能明确地表达具体内容的动作,就既不能表达的感情和性格,也有损于主题内容的说明。
我在创作实践中有这样的体会:勾划一个人物,只用寥寥几笔,往往比较生动,但一步一步地“深入”下去,后来完成的人物,远非自己原来所想达到的面貌。其中原因,恐怕由于勾草图时,自己与笔下人物感情是一致的;而到勾正稿时,却过分地注意了解剖和透视的关系,没有紧紧抓住人物精神。造型应否注意形体准确呢?当然要,如果画一个人而不像人,这样的作品是不会被人许可的。但是,任何作品如果只做到生活的翻版,就会缺乏感人的艺术魅力。我看过京剧《拾玉镯》,演员一个人在台上做针线,真是逼真极了,也美极了。说它逼真,却和生活中看到的不一样,如果真如日常生活中看到的那样,我看谁也不肯花钱去欣赏了。这里的奥秘,恐怕就在于对生活、人物的提炼和夸张。
提到夸张手法,往往容易被理解为画得不准不像,就是夸张。这是曲解夸张的含义。我认为,造型艺术上的夸张,有时是应该“不准”一些的,因为要强调一个人的动态表情,只有恰当地不受生理机能的约束,才能达到夸张的效果。在古代人物画中,描绘一个人回头顾盼时,几乎半个脸部转到背后来了,可是并不感到解剖不准,反而认为非如此不可。当然,这种“不准”,如果被人一眼看出是真的不准,就会显得别扭,也达不到夸张的效果了。
还有人认为,只有大动作才能称为夸张,这也不够全面。《拾玉镯》的动作,算是小而细腻了,但可说是达到了高度的夸张。我认为动作的大小,其目的只有一个,即是为了更深刻地表现人物。在连环画中,夸张了的大动作,虽然可以使人物在群众场面和繁复的背景中较为突出,但是细腻的描写更能使人品味,得到更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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