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女图》罗敷

画中国人物画，我觉得很难。翻开我国绘画史，就可以看到许多人物画大家，如石恪的奇，贯休的怪，老莲的倔，以及李公麟、梁楷的功力等等，真令人叹为观止。而且，还从西方传来了许多艺术大师的人物画精品。面对中、西两方面的一座座高峰，我仿佛走进了峡谷，真难以施展自己的身手了。于是我想：既然我已经走进峡谷，就干下去。纵令是棵小草，也得随风摇曳吧！

  我从《百帝图》到《百女图》，开始了中国传统人物画的漫长征程。接下去，《百仙图》、《百三教九流》、《百文人学士》，一部一部画下去。在一座座高峰之间耕耘自己狭小的“自留地”。

   在众峰之中，我特别喜欢李公麟的作品。他继承了唐代的人物画，于吴道子之后，沿着前人的正路并攀上了更高的峰巅。李公麟以后，我觉得陈老莲的奇倔占据了相当的地位，影响颇大。然而在民间，李公麟的画法仍在流传，如门神、永乐宫壁画等等，都保持着这种画风。我想，这是我国人民大众对这种艺术感到亲切或受到鼓舞的缘故。因此，即使有些人推崇“南北宋”，或用一些奇谈怪论来贬低我国的传统艺术，李公麟的作品始终闪烁着他的光辉。我认为：这种艺术品，是基于真正的中国气派、风格和民族精神的。这种雄奇、挺拔、坚强，是中华民族的浩然正气。我画《百女图》，力图体现这种精神实质，力避衰弱和奴性的流露，以显示画中人物的个性和生命力。

  在表现技法上， 我运用“铁线游丝描”的坚硬线条组织总体结构的骨胳；用“行云流水描”的自由舒展描绘昂扬的节奏感；用快速直线加强新人物画的时代感。

《百女图》聂隐娘

  我以为，中国的绘画艺术是线的王国，对中国画的创新应以线为主，运用线条的结构、速度和节奏，来体现时代的总体美感。然而，长期来一贯使用毛笔绘画，造成了中国画创新的困难。于是，我大胆采用了硬笔，用针笔和其它工具界出排线，以增强人物画的现代特色。我觉得，工具的运用，完全不必墨守成规的，就像用钢笔书写中国字一样，现在的硬笔中国书法，已被全国人民接受；犹如用煤气灶、电炉烧中国菜，烧出的仍然是中国的菜肴，道理是同样的。关键，是画的中国画。这里介绍的《百女图》中的几幅草画，都是用硬笔一气呵成的。

  当然，在画《百女图》过程中，也有不少难处。一难，是这一百位妇女大多数是悲剧人物。我在阅读她们的传记时心里也颇凄然。但鲁迅先生在译作《苦闷的象征》中曾谈到两种力的冲突，谈到人间之苦和悲剧美。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美学思想。所以，如果把《百女图》都画成伤感、悲凉、悲悲戚戚，那是肯定会失败的。这是一难。其次，这一百位妇女大都具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这是第二个难处。画不好，就会弄成时装模特儿的模样。有时，真使我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百女图》画出来了。甘味不多，苦味不少。成功与否？还请读者诸君不吝指教！